生活,总是爱和人开玩笑,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。可有时候,玩笑开得过头了,人真的会厌恶生活,逃避生活,最后,做出愚蠢的行为。
我曾经做过那愚蠢的行为,走上了教学楼的顶层,站到了房顶边缘,双手伸开,视线望着三十五米下的水泥地面,心中倒数,然后,在数到三的时候,我仰面倒下,大声哭了出来。
那是我记忆中的第一次放声哭泣,我也一直打算把它当作最后一次。
时隔近两年,生活再次给我开了个玩笑,而且,比那一次重得多得多。
我不会再去做那愚蠢的事情,因为我早已经找到了抑制内心负面情绪的方法——啤酒,香烟,或大哭。我说过,我不会再大哭,酒后容易乱性,所以,我选择了香烟。
两包香烟被我在半个小时内抽光,在这过程中,我尝试着去放空自己,想要把一切恶毒当作没有发生过,但是,我没有做到,一点都没有做到。
满脑子都是那乱七八糟的事情。
我不明白,不明白我在哪里出了差错,会让我花了许久许久才建立起的平静生活在几天内,犹如完美排列多米诺骨牌一样,迅速倒塌,一张牌都没剩下。
推倒第一张骨牌的是什么?那天夜里我扮了一次英雄『救走』彩恋吗?还是我对那只小白猫产生了怜悯之心?又或许是,我那晚就不该出去?
这种『因源论』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,因为这甚至能扯到我的出生甚至我父母的结婚。所以,我只能将这归咎于『神的恶作剧』。
神果然是不公平的。
如果惩罚的话,我想,我自己给的应该足够了。奖励?我可从没见过这种奖励!所以,神从来都没有想要给过我好运的。
自出生那天起,我的身上便被烙上了『下等』二字吧!所以,我才会在五岁才学会说话;所以,我才会在七岁的时候差点坠河身亡;所以,我的父母才会把只有七岁的我与五岁的叶儿送回到老家外婆那里,然后,两个人再没出现过;所以,我的外婆在我才十四岁的时候就去世;所以,我才会在十四岁就出去做工来养活我和叶儿;所以,我的妹妹才会变成那个样子;所以,我才会因为一场混乱的青春痛到无法呼吸;所以,他才会突然出现,然后让我无聊,无奈,然后,偷着哭泣;所以,我好不容易建立的日常才会这么简单地就消失;所以,她们三个才会同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……
彩恋,一个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女星,我对她的『一见钟情』没有一点头绪。
雪禾,本该在美国的她忽然出现在了上海,而且,似乎还和彩恋的未婚夫有着什么说不清的关系。
沐梓涵,我曾经用过『爱』这个字的女孩,她出现在她的大学里并不奇怪,只是,她竟还在躲着我。她还会感到尴尬吗?还是其实并不是在躲着我,而是雪禾,或者唐良?
太乱了,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时的状况,我只能跟随着直觉,跟随着自己的肢体,跟着沐梓涵一起跑了出去。
我感受到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,也在沐梓涵一瞬的回头感觉到了她的不悦,所以,我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。
天已经很暗了,长椅旁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,而我面前的行人也在渐渐地变多。我在他们的眼中,应该是一副随处吸烟的没有公德的『老烟鬼』的形象吧!不过,我此时并没有心情去在意他们异样的目光。
『终于找到你了!』
彩恋忽然出现,坐在了我的旁边。下意识的,余光瞥了一眼,她嘴上的假胡子已经去掉,这副不彻底的男扮的样子,有种『元小春』的既视感。
我没有回应她,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她。
『你刚才那样把我甩开,我很伤心的。』
我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回应。其实我很清楚,我对她的多次直接无礼的拒绝已经是伤害了。可是,我无法回应她的告白,就像我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话一样。
『人家刚才看到你来不知道有多高兴了!可是你却是那样干脆地甩开了我!好伤心好伤心~』
我只能静静地听她说着。
『你在这抽了半个小时的烟?吸烟有害健康不知道吗?真是的,干嘛要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体?喂,你倒是回个话啊!』
我该回答什么?
『你是雕塑吗?唉~对你简直无语…好吧,那我问你问题,是你就点头,不是就摇头,不想回答就不动总行吧?』
我突然想要逃离这里,好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,可是,不知道为什么,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。
『你认识雪禾,也认识沐梓涵,是吗?』
我没点头,也没摇头。
『她们都和你有过很深的关系,是吗?』
我依旧不动。
『沐梓涵是我最大的敌人,是吗?』
我真就似一座雕塑。
『好吧,我明白了,你都默认了。』
你自己早就知道的答案为什么还要再问我一遍?
『喂,回去吧,我虽然她们和你具体的关系,但我知道你心里很矛盾,很乱,走吧,回去吧。明天我就买飞机票送你们回去,我的事,你不用再管了。』
彩恋起身,走到我面前,微笑着向我伸出手,想要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自己站了起来,然后,向校门外走去,彩恋尴尬地将手收回了兜里,跟在了我的旁边。
天完全黑了,路灯纷纷亮起,我一步一步地向前有着,僵硬得像个机器人,而彩恋则学着我的样子走着并嘻嘻地笑出了声。
『我的下部戏请你去演个机器人吧!』
我努力地去调整自己的步伐,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罗晓停车的地方了,他们三个并不在车上,估计是去复旦大学里面游玩了吧。
我走向马路边,想打辆出租车,却被彩恋给叫住了。
『我还有一把钥匙的!我们先回去吧,我等会让阿龙来接他们!』
我点点头,回身上了车。
回去的路上很堵,而车上就只有我和彩恋两个人,气氛很尴尬。
『喂,要不要我们先拐到旁边的饭店里吃个饭?等到晚高峰过去了我们再走?』
彩恋提出建议,我依旧没有回答,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的繁华夜景,如果不是汽车鸣笛声接连不断,我想,这绝对是镇静人心的好风景。
『放心吧,我是不会带你去吃什么烛光晚餐的!就只是去王子酒店的一个分店,我请客!』
我才没有往烛光晚餐上面想,而且,王子酒店,听名字就得是你请客了。
『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喽!我调头了哦!』
不得不说,彩恋的车技很好,在这种堵着的情况下还能一百二十度调头成功。
晚餐的过程中,竟然在王子酒店里遇到了之前那个『搭顺风车』的外国女人,她媚笑着过来和我打招呼,结果被彩恋一声厉喝给吓跑了。不过,她显然是向彩恋投去了狠毒的目光的。
晚餐吃了半小时,晚高峰还没有结束,还是能看到外面的汽车长龙,于是,彩恋又叫了两份甜点,很高级也很少女心的草莓圣代,我瞄了一眼菜单,一份469元,贵得让最多就吃过巧乐兹的我一时间不敢动口。
我实在不敢去想象刚才那两份牛排和两杯红酒是什么价,这里,不是我这种乡下人该来的地方。
『嗯…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,怎么说来着?哦,好像是叫「吃人嘴短,拿人手软」!』
彩恋忽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,让我更不敢动口了。
『嘻嘻~逗你的!快吃吧,我才不会以此要挟你的!』
你这句话更容易让人害怕。
『我,我可以帮你,不过,只能是演戏,将你从订婚仪式上带走后我们就再无瓜葛。』
『你终于开口说话了~这些是小春告诉你的吗?不过呢,我已经不需要你帮忙了,我做好决定了,其实,和唐良哥结婚也挺好的,他一直很疼我!』
彩恋冲我笑着,我的心却揪的疼了一下!
怎么回事儿?我为什么会感觉这么难受?我,动心了吗?不,不,我只是同情心太泛滥了,只是如此而已。
恋爱什么的,我早就删除了这个选项。
『哦,那提前恭喜你们了。』
我低下头吃起了圣代,很冰,我忍着没有表现出来,大口大口地吃着。
晚上回去后,我发现罗晓他们已经回去了,而且,正在拿着麦克唱着歌,桌子沙发上全是零食,嗨得不亦乐乎。我这是第一次见温雯雪这么活泼。
彩恋看到罗晓他们已经回来了后,上了楼上几分钟后又出去,我问她去干什么,从楼上走下来的唐瑶回答我说,她们要去准备三天后的订婚仪式,不在这里住了,并告诉我们,机票是明早九点十五的,阿龙会来接我们到机场。
罗晓他们自嗨自乐着,完全不在意这边的情况。
我望了望已经打开车门坐进去的彩恋,冲着唐瑶点点头,然后,目送着她们离开。关上门,我走到了罗晓他们的旁边,想告诉他们明天就要离开的事情。
『洛文!你回来了!快!来高歌一首!大河向东流啊!』
『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!』
『嗯嗯嗯嗯嗯啊~!』
走到他们旁边我才发现,他们喝了酒,地上散乱着酒瓶子,而且,看他们这样子,应该是喝了不少,已经是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了。
这几个人,真的是完全来旅游享乐的。不过,明天这样的奢侈日子就结束了,只有一天,连我都没想到。
温雯雪已经吐字不清,满脸通红,头发披散,衣服半开,和她平时的样子格格不入!果然,喝醉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。
温雯雪摇摇晃晃地和罗晓韩沐沐两人在那对唱着,她不能再这样『兴奋状态』了,不然,很可能会突然休克过去。
我走到温雯雪身边,想学着电视剧里用手刀把她打晕,可突然又想起,这在现实中基本是做不到的,只好转身,打算到厨房里找点醋兑点热水给她灌下去醒醒酒,然而,我刚转过身,我的右肩上就趴上来一个脑袋,披散的头发摩擦着我的脖子,同时,传来一股夹杂着芬香的酒气。
『嗝~』
温雯雪忽然打了个嗝,这回全是酒气。
『洛文,背我!』
哈?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,我本来以为她只是身体不平衡倒在了我肩膀上,怎么突然来这一句?
『背我背我!』
我无语,这个是发酒疯把我当成她爸爸了吗?还撒娇?
我抬手想要将温雯雪从我的肩膀上弄下去,却发现,她已经两手环抱住我的脖子,整个身子贴在我的背上了!
『我…!』
她所有的重量全都压到了我的身上,我差点直接跪倒在地,所幸,我勉强撑了起来。
我看了看罗晓和韩沐沐,他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消停不了了,而我背上的温雯雪,此时却已经闭上了眼睛,呼吸平稳下来,似乎是要睡着了。
『唉~』
我叹了口气,没办法,我就当一回爸爸背你一下吧!
我双手勾住温雯雪的腿,猛地使力将她背了起来,然后望向二楼。唐瑶说二楼是男生禁止进入的,但是,我总不能把温雯雪放到我和罗晓的房间吧?特殊情况,特殊对待吧。
我背着温雯雪上了楼,本来还在想着如何找到她的房间的,结果刚上楼拐个弯就看见一个门上挂着写着她名字的牌子。
『洛文,别走!』
将温雯雪放到床上正准备离开的我却被她突然给叫住了。我以为她是酒醒了,就回身对她说,你喝多了,早点睡吧。然而我却发现她依旧是一副迷糊的醉酒状态。
她,在说梦话?
『洛文,我想你,我非常想你,我却不敢和你说,洛文,我是萧潇,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,我是萧潇,可我却不敢和你说!洛文!洛文!』
我像是触电了一般抽搐了几下,又突然像被冰冻了一样僵硬着,望着床上躺着的左眼流泪不止的女孩,我,宛如一座石塑……
2017年11月21日上午九点十五,我,罗晓,韩沐沐,温雯雪,准时登上了飞回哈尔滨的飞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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